導演張堅庭早前到英國視察女兒張一諾入住新居的近況,誰知「相見好,同住難」,再加上對對方「愛之深,責之切」,時時上演火星撞地球。兩代矛盾,最後由老豆一招化解。

以下為張堅庭導演收錄於Yellow Bus Light第152及153期專欄原文:

我七月到英國看女兒入住新居的近況,因為單身女子,所以一早安排她入住一間有行李搬運工的單位,她把上手業主留下的傢俬全部接收,就算陳舊也不理會,瓷盆的水龍頭壞了也不理會。我到步後就逐步改善,如找專人深層清潔,英國人工貴,普普通通也要二、三百鎊。上手業主有小孩,沙發已經塗上不同顏色,她也沒有投訴,我想換她又認為沒有需要而且浪費,我只好不徵詢她的意見,一步一步進行 —— 先換電視櫃枱,再丟掉咖啡桌……不過關係開始緊張,尤其她不太贊成我和她去餐廳食飯,因為貴;她喜歡做飯,就算招呼十個八個朋友也是自己一手一腳,更玩埋包餃子,我怕麻煩她卻非常享受。

張堅庭女兒張一諾(Jasmine)

她去哪裏都會叫我一起,說她朋友很喜歡和我聊天,我開始覺得有人想控制我,我似乎做任何事都像是不對。有一次在Uber車內和她吵起來,在家裏從小到大我和她爭吵最多,因為兩個人的性格都強橫。事隔兩天大家冰釋前嫌,因為她總會主動跟我握手言和,問我大家是否還是朋友,隔了一天我平心靜氣提議大家拆解一下我們矛盾的地方。

我認為她總想挑剔我,她解釋因為她把我看作一個六十五歲的老爸看待,怕我過馬路會不小心,時常忘記這忘記那,變得「大洗」,不關燈出門不環保,換傢俬沒有事前告訴她,令她在屋內的主權漸漸消失。雖然每一次她都感謝我把單位弄得越來越舒適美觀,她的矛盾在於她是「左膠」,弄得漂亮必然會製造垃圾。

我把她對我的關心解作對我的挑剔,她把我的擅自改動視為不滿她的安排;我認為上餐廳食飯乾手淨腳又夠鑊氣,不滿她「話晒事」,她認為自己煮飯可以增進父女感情又省錢。我們很坦白地把自己觀點陳述,最後各自找一個中間點,互相遷就。她對天氣很敏感,冬天夜色早臨,她情緒會低落,我則說我倒覺得黑色傍晚讓我覺得今日多了時間使用,執床摺被讓腦袋回春。她多謝我的逆向思考方式,我又感謝她對老頭的關懷。我學習聆聽,因為她不時提點我:「爸,讓別人說完才插咀。」我曾經以為她「窒頭窒勢」。 原來她的生活模式跟她中、小學的階段完全不同了,只因我仍以為她還是那個小女孩,升大學再出來工作已隔了七年時間,我的確是老頭,她真的是一位二十四歲的在職人士。我仍有童心,但她覺察不到,看到的是我頭上斑白,但白髮、年歲是實在,童心則虛,是我的一廂情願。

張堅庭與女兒張一諾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在大事中顯現,而像沙石不知不覺間藏在鞋底。開始時可以習慣,當沙石漸多鞋主乾脆就把鞋扔掉,左右腳各散東西,尤其這時刻,因政治而起的撕裂,大部分人對政治的認識顯淺,而成見太深,因此必然有一方要有耐心向對方解釋自己思考的方法,陳述觀點的邏輯,哪一方能有耐性鋪陳自己的觀點,哪一方就較為理性。現在她叫我溜冰我去溜冰,她叫我攀石我也會去攀石,她吩咐我留點時間和她男友相處,我一概答應。一次坦誠溝通造就了長時間的平安,放下父親的權威,就是如此簡單。

圖片來源:張堅庭 / 原文:《總是我的錯?》張堅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