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今年七歲,就讀著名小學二年級,在學校的成績不俗,不過上堂極不專心,有很多朋輩相處的問題,也容易發脾氣,有時更會跟同學打架。老師不斷叫媽媽帶小軒作評估,最後診斷他有過度活躍症及自閉症的徵狀。媽媽堅持拒絕讓小軒服藥,但是情況日益嚴重,在諮詢藥物的成效、作藥物的教育及輔導後,媽媽最後答應讓他嘗試服藥。之後小軒在各方面都進步神速,無論在學習、專注力及衝動情緒方面,都有很大改善,亦頗受朋輩歡迎。雖然還有一點固執的行為,但他亦肯聽從學校的小組訓練,得以改善。

之後輪到媽媽開始投訴丈夫的情況,覺得他有很多自閉症的徵狀,思想古怪及固執,很多時都不明白各種社交環境的適當行為,對她缺乏同理心,甚至難受到要考慮離婚。爸爸以為自己是企業的主管,經濟情況已可滿足太太。他喜歡天文和與時間相關的物理學,常常以此話題交朋結友,令媽媽覺得十分尷尬。在一般社交環境,例如行山活動,他會要求大家一定要堅持達標,令到同行的婦孺覺得十分難受。當媽媽希望得到情緒關注,或在生活奔波的節奏中需要關懷的時候,他就覺得媽媽太嬌嗲及小姐脾氣;當小軒在媽媽外遊回家後,因為很掛念她而要求晚上跟她一起睡的時候,爸爸就責罵小軒頑皮搞事,令他大哭一場;當媽媽投訴感情轉淡時,他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會不斷要求媽媽承諾以後一定不會離開他,否則媽媽便難以入睡。如此種種,令媽媽覺得每次跟他解釋情況,他都難以理解別人的情緒、缺乏同理心及適當的社交環境判斷。她覺得爸爸很難改善,生活在情感上沒有支援,就算跟閨密訴苦也被他怪責她把家事外揚,哭訴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要ASD爸爸明白他的情況真不容易。我們先要考慮他臨床徵狀的嚴重性,影響到哪些範疇及是否到了臨床的程度,造成各方面的,包括工作、婚姻、朋友及親子關係和情緒上的缺
失。爸爸在物理及數學上一向成績優異,因此在工作上有突出的成就;他處理自己的公司得宜及投資有道,整體來說生活富裕,令人羨慕。但是他很難表達自己的觀點,說話缺乏主題,容易令人不耐煩及不理解。加上他在話題上常常加入高深的物理及時間觀念,令大家都覺得十分突兀。朋友跟他交往,都是基於大家從小玩到大,或因為媽媽和其他孩子家長的緣故而走在一起,他沒有稔熟或知心的朋友,在溝通及社交方面有明顯的障礙。

他大部分時間情緒穩定,但有壓力及面對複雜社交環境時,他不能明白別人的感受及缺乏同理心,令到親密關係的對象覺得很難受。媽媽覺得婚姻關係上缺乏情緒支援,跟他各方面都不合拍,但是他覺得自己十分愛太太,不能接受被她拒絕甚至考慮離婚。對於小軒,他的管教亦十分飄忽,跟媽媽不一致,甚至會因小軒的表面行為怪責及打罵他,沒有深入瞭解前因後果及兒子的情緒,這些都是他缺失的範疇。經診斷後,爸爸接受及明白自己的自閉症譜系障礙徵狀,亦有動機去改善,希望可以挽救婚姻及家庭。我們從基本的社交技巧、情緒調理及同理心等方面作為基礎,給爸爸作個人心理治療。

由於他智商高,邏輯上他很快便明白過來,但是應用在生活上仍要很多磨練。及後,我們跟這對夫妻進行了婚姻治療,給爸爸訂下一些規條及行為守則,指導他理解媽媽說話及情緒背後的意思或需求,讓媽媽覺得他仍是可傾訴的對象。媽媽亦要表達得更直接,像畫公仔畫出腸一樣。過程不容易,但幸好他倆都有動機及希望改善彼此的關係,這是最難能可貴的。

陳國齡醫生 │ 瑪麗醫院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顧問醫生(兼職),香港精神科醫學院副院長(二零一九至二零二二年),及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精神醫學系榮譽臨床副教授,於專欄中分享她的專業知識,透過不同個案加深大家對兒童精神健康的瞭解。育有兩名子女,亦為家長教師會前任主席,具有家校合作的親身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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