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提起紅十字會時,大家即時會想到的是捐血、賑災、急救及復康等服務,但紅十字會亦是辦學團體,本着紅十字人道精神,關懷身體弱能及傷病學童,提供全人教育,培養其尊重生命的價值,並幫助他們克服困難,盡展潛能。在香港紅十字會旗下的學校當中,香港紅十字會醫院學校堪稱特殊學校之中最特殊者,今天就由黃健行校長及龍婉玲副校長為大家作深入介紹。
香港紅十字會醫院學校是一家沒有校舍的學校,於一九五四年成立,今年正好慶祝創校六十五周年。其宗旨是為患病或有特殊學習需要的兒童提供愉快的學習環境,現有二十三個教學服務單位,分佈於十八家醫管局轄下的公立醫院內。
為病童而設的三種服務
黃健行校長表示:「香港紅十字會醫院學校其中一個最大的目標,是讓留院病童在健康情況許可之下繼續接受教育,幫助他們在康復後重返學校時,減少在學業上銜接的困難。因應形式不同,服務可分為三種:
第一種:為普通科留院之適齡(介乎六歲至十八歲)學童提供教學服務,現設班級由小學一年級至中學六年級。病童留院第三天,即可註冊入讀。教師按學生的不同需要,安排他們在課室或病房內分組學習;需要臥床
的學童,教師則在床邊授課。老師亦會因應學生的需要設計課程,務求讓他們在回校上課時能盡快趕上進度。
第二種:為精神科兒童提供教育服務——經由醫院轉介,為有情緒及行為問題的兒童及青少年提供教學服務,包括主流課程教學,以及為自閉症、過度活躍、行為問題及讀寫障礙學童開設特殊學習/治療小組,讓他們重返校園時能裝備好某種技能。
第三種:為在家休養的病童提供家居教學服務——部分病童於治療出院後,由於身體狀況所需,仍須在家休養,他們可透過教育局轉介,接受一對一家居教學服務,期望學生在康復期間銜接學校課程進度,在克服病患後可以欣然享受校園生活。」
當問到香港紅十字會為甚麼會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教育未普及時,就創立了這樣的一間醫院學校時,已於學校任教超過二十年的龍婉玲副校長表示:「上世紀五十年代,當時的紅十字會外籍義工常到醫院跟小朋友做手工,到後來慢慢發展成由合資格的教師為病童授課,香港紅十字會當時看到社會上有這個需要,於是便向當時的教育署申請辦學。」
香港紅十字會醫院學校的學童會按年齡或學習程度分組學習。
為留院兒童提供學習機會
原來六零年代以前,身體弱能的兒童因為不能適應普通學校的校舍環境、學校生活常規或不容變通的課程,而香港又沒有為他們而設的特殊教育設施,故此大都沒有機會入學。直至一九五四年,香港紅十字會首次派出教師到荔枝角醫院,教導手術前或休養中而院方又允許他們上課的學齡兒童,留院兒童從此有機會接受教育。他們大部分都是從傷病康復中的有暫時性「身體弱能」的兒童,不過也有部分可能會變成永久身體弱能。前者主要是繼續學習入院前修讀的課程和教科書。至於後者或從未入學的學齡兒童,教師則需要在普通學校課程及教科書中為他們選擇學習材料。
到一九五六年,第三間醫院學校——根德公爵夫人兒童醫院紅十字會學校投入服務。它設於兒童骨科醫院裏,兒童留院時間在數月至數年之間。醫院設有三間課室,因此學校一方面可以為臥床的兒童進行床邊教學,另一方面又可以為能走動的兒童定時在課室授課。因為兒童留院的時間較長,教師可以有多些機會自行選擇或修改普通學校採用的課程和教科書,供他們修讀。
龍副校長補充道:「如果學童需要臥床,老師會在床邊授課;若果醫院的空間較大,在環境許可的情況下,行動方便的學童會按年齡或學習程度被安排在課室或病房內分組學習。與此同時,我們在七間醫院內設有精神科服務,學生一般都被安排在課室或學習室裏上課。當學童在精神科留院時,老師會分析他是否適合在小組裏學習,一些學童會在我們的日間醫院服務接受訓練,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學習課室裏的正確行為,讓他們重返校園後能夠更加集中、學習得更好。」
龍副校長為臥床的兒童進行床邊教學。
「我們現時有大概七十位老師,每間醫院會由一組老師負責,當中團隊規模會按醫院大小和病童數目而定,如果學生較多就由五、六位老師授課,小班則會由一、兩位老師負責,他們除了授課外,亦須處理各種行政事務。」
黃校長指出:「為配合教學需求,我們在培訓教師時通常都會要求他們同時教授多個科目。我們的課程與主流學校相差無幾,唯一的分別是沒有體育課。教學目標一方面是幫助學童趕上學習進度,另一方面是飾演同行者的角色。我們未必跟主流學校一樣有這麼多的功課、測驗及考試,然而,心靈上的支持亦十分重要,因為可以讓學生明白自己即使患病亦可以繼續學習。」
人生無常 讓學生有尊嚴地學習
建基於這家學校的特殊性,師生關係也非一般。可以想像,在這家學校任教的老師,對於作育英才自不然是有一種特別的熱誠,但跟學生用心的相處,結局卻總是「別離」——當中,有快樂的,也有傷感的,龍副校長娓娓道來:「在教學生涯中,我常須面對學生的離去,那種感情是很矛盾的。不少住院學生在康復後出院,回到原來的學校上課,雖然會記掛他們,但總會為他們康復而高興。也有一些精神科班別的學生,剛開始時只懂得哭,但在離開學校時會懂得與別人傾談,或是已找到自己的興趣,這種畫面為我帶來很大的滿足感。」
而最叫人惆悵的別離,應該是這種:「我入職一年後,班中一位中一的女學生患有紅斑狼瘡症,病情令她情緒出現問題,但學習進度良好。可是過了一個復活節假期後,我就沒看見她再來上課了,一問之下,發現她被送進了深切治療部。我立即去探望她,可惜,她不久便離開了人世。教學生涯給我最大的感觸,就是生命真的很短暫,一些學生的病情較為嚴重,永遠不知道哪一堂課會是人生最後一課,作為老師可以做的就是盡能力教導,讓他們在患病的過程中仍能有尊嚴地學習,明白自己有能力,也善用這種能力。」
龍副校長續道:「也有一些小朋友從出生起就一直住院,教育局規定學童需滿五歲八個月才能入讀我們的學校,曾經有學生從五歲八個月起一直在學校讀到十八歲畢業。我亦曾遇過一位患病的小六學生,他的病情反覆,接受我們的服務一段時間後出院,及後又再復發,我們在過程中一直鼓勵他及與他同行,他的堅毅精神的確為我們帶來很大的鼓舞。」
香港紅十字會醫院學校的老師為病童設計有趣的課程,讓他們能夠享受學習。
孩子患病期間,還要學習,是否會為他們造成壓力?黃校長說:「不少病童的家長其實也是香港典型的家長,傾向催谷孩子,即使孩子生病或患有長期病患,家庭仍會催谷他們讀書,希望他們能考上大學。這時候我們會跟家長溝通,希望他們可以先照顧小朋友的健康,如我們在教學時發現小朋友有學習問題,亦會通知家長跟孩子在主流學校的老師溝通,或者為孩子預約評估。我們見證過很多同學離開,或經歷一些常人從來沒有遇過的困難,然而,這些年青人遇到困難時的堅毅精神實在帶給老師很大的激勵!
雖然我們是他們的老師,但在某個角度來說,其實他們也是我們的老師呢!我相信小朋友若對學科有興趣,自然會有動力學習。對病童來說,每一課都有可能是最後一課,他們往往很想上課,因為課堂對他們來說有正面作用。少了面對公開試的壓力,老師往往有更大的空間設計課程,讓他們饒富趣味地學習。」